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仗剑江湖,是他从小的憧憬。武馆学艺,他遇到了方。自以为优秀的他,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人,有这样高的天赋。年龄相仿,性格相投,他与方成了好友。

师傅是一个高大阔背的壮年人,据说年轻时也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一把快刀。而今岁月经过,留下的不过是一个喜欢在晚间喝上一壶老酒,闲聊感叹几句的老者。当年黄山老祖的情史,武当派彼此间的勾心斗角权势争夺,胡一刀重振整个复古刀法的英雄气概,从他口中漫不经心地道来,听在那些年少子弟的耳中,只觉惊心动魄心神往之。

每年武馆会选拔若干子弟参加省里的比武大会。名额有限,同一资历的子弟中,非他即方。方偶感风寒,他略通医术,代为号脉诊治,果然三天之后药到病除。但七日之后,方又高热寒颤,肌肉酸痛,中医说内火未泻,外邪侵入,故有此病。眼看赴往省里比武的时日将近,只能由他参赛。

他心知肚明,方后来的高热与自己的用药不无关系,自己用了几味退热猛药,却未泻内火,故方后来病程迁延。他略有几丝愧意,但想到江湖中那些无毒不丈夫的故事,那些更为卑鄙下作的手段,却也觉得自己的做为并不为过。

只可惜,江湖中高手众多,他的拳脚刀法在武馆中尚比不过方,又如何能胜过省内的英雄。讪讪回来,继续学艺,依然与方称兄道弟,依然倾心着师傅口中的江湖,却因比武的受挫,心中多了一分荒凉之意。转年方去参赛,竟拿回了全省第三的名次。

本是并肩走的两个人,却越行越远。方是少年英雄,小有盛名,他却是面目模糊的甲乙丙丁中的一员。方被武林世家看中,以侧室所出小女嫁之,后来又在京城的比武大会中表现优异,虽在决赛之时惜败于上官家的三少爷,却也名动一时。而他年岁见长,依着父母媒妁之言娶了同村的孙二姑娘,不久生下一子,无奈孙二娘性格泼辣暴烈,他早已弃了学武成名的念头,此时又靠着东拼西凑的本钱经商失败,动辄被人横眉冷目,日子过不长久,终于写下文书一拍两散,一个幼子与他抚养。

穷困潦倒之时,他又遇到方。方如今供职于京城皇家的武林院,见到老友现状颇为感慨,武林院正在招收夜间巡场的保卫,方介绍此职与他。一做就是十年。皇家机构气派颇大,俸禄也不吝啬,他逐渐积攒了小小油水。迎来送往之间净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他的言谈举止之间,也多了些隐隐的倨傲之气。

这一年出了场谋逆大案。一名重案犯押在大狱之中,深夜却被劫狱。捕快缉拿逃犯,发现潜往东南方向,皇家武林院正在其中。当晚正逢他值班,巡场完毕,回到自己休息住所的廊下,他忽见方闪入院中,背上还缚着一人。方嘱他随己到了一秘室,放下遍身血污的此人,静静号脉片刻,写下一方,嘱他去药店买药。他心生狐疑,仍照此办事。回到武林院,刚到门口只见一捕快赶来,问是否看到可疑人等,官府重赏,他犹豫不已,心知方干的是违法的勾当,却又念及这些年的旧情,想要检举报告获名获利,却又担心方潜在周围监视着动静。他推说不知,却故意神色慌张,捕快会意,静跟其后。

到了秘室门口,他推门进入,方仍在病人床前伺候。身后的捕快掩上了门,方抬头,见到陌生人,竟不觉惊慌。他忽然慌了。只觉一掌抵住自己背心。原来捕快与方早已相识,整个局构陷的竟是他一人。方早知道他今日值日,和捕快选择了此日劫狱。又派他去买药,明日官府问讯药店老板,自能辨认出他的容貌。一会儿方将病人转移走,捕快再放烟火示意,招来一干人等见证劫狱大盗已服毒自尽。为什么恰恰是这个捕快搜索武林院?只因身份颇高的他,脚力最快,武林院又离牢狱为远,其余的众人,估计距此地还有一炷香的路程。

这些都是方向他解说的。无他,只愿他死个明白。方说会替他照顾好家人。接下来方说的话却让他脊背发凉,“看到我会号脉开药你不奇怪吗?当年你的一帖药让我失去了参赛的机会,之后我就开始自学医术。你,是让我第一个知道江湖险恶的人。我逐渐学会了忍耐和等待。后来,为了遵守游戏规则,我故意落败于三少爷,以换取武林主流的认同,我还学会权衡利弊,一赌风险,比如这次。这些,还要谢谢你,我的兄弟。”

方拍拍他的肩,捏开他的下颌,温柔地,放入了一颗药。

不过是,少年子弟江湖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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